自閉症診斷訪談
最近接受了一個自閉症診斷訪談(Autism Diagnostic Interview-Revised,ADI-R)的認證培訓。有時候我們在診間聽家屬描述孩子的情況,卻無法有系統地釐清這些症狀與疾病之間的關聯性。ADI-R可以提供很好的架構和方法,讓我們分析孩子的症狀是否需要多加關注。我一開始只是想學習更加言之有物的晤談。然而聽講的過程中我不斷頭點如搗蒜,原來我們家小哥一些看似正常的行爲,在運用這個工具分析後,其實背後都有一些問題,令我深刻體會到「魔鬼藏在細節裡」的意義。
第一個部分,會詢問家長或照顧者,有關孩子語言與溝通功能的狀況。先前我們已經說過許多次,語言和溝通功能與孩子的行為問題有高度的相關性。如果孩子有明顯的語言表達問題,我們通常能夠很快地察覺,但從許多家長的描述來看,許多高功能ASD的孩子都是非常的能言善道,我們就比較無法直接判斷他的狀況。初步可以先試著觀察孩子的語言範本,例如說不會使用你 、我 、他的代名詞或誤用,或是會用很多新詞或特異詞,講話的語調、音量、節奏、速度異常,這些都較容易被發現。
 
但如果事情不是那麼簡單呢?在我們家小哥身上,有個語言的特質常常被我們忽略,那就是「會不會聊天」這檔事。很多家長或許都覺得小孩很會聊天,但要注意的是,聊天有兩種,一種是相互對話(conversation),可以一來一往,不是單純的回答問題,還會對彼此的內容進行評論;另一種是社交性的口語表達,像閒聊(small talk or chat)。比方說,會問你覺得今天的天氣如何?好像要下雨了?你看起來好像很難過,是發生了甚麼事嗎?
 
很多人會誤以爲有社交互動障礙的ASD孩子都不太會聊天。其實不然,對有興趣的事或知識性的內容,他們往往很能聊,完全不會讓你覺得有問題。所以,如果你問父母,小孩會不會聊天,往往會得到肯定的答案。而雖然這類的孩子會交談(conversation),但不會進行社交性的對話,談話內容往往也會令人覺得冷漠、缺少點人性、缺少點感動。
 
我聽完不禁莞爾一笑,我確實常常期待小哥來找我閒聊,問一下我今天的心情如何,而不是來找我討論他喜歡的知識內容。
 
第二個部分則是有關孩子的社會發展與遊戲的情況,了解孩子與人互動的情形。是否有眼神接觸、微笑、用不同臉部表情與人互動;是不是有非口語的手勢,比如用姆指比讚、把手指放在嘴唇上表示安靜或飛吻等。
 
其中有一個系列的問題我覺得很重要,那就是詢問孩子是否有展示的意圖,這是取得彼此共同注意力的重要動作。緊接著再確認,孩子在展示之餘是否會分享?分享的內容可以分爲物品跟樂趣,比方說,孩子喜歡音樂,他會分享給家人,這兩個面向都很重要。以小哥爲例,他願意和我們展示跟以及分享物品,但樂趣的分享就比較侷限,也不知道要如何表達。他常常讓我看他的樂高作品跟圖畫,而他也很喜歡籃球,但卻從來不曾邀請我去看他打一場球或比賽。
 
友誼跟交友也是個觀察重點,會不會對其他小孩有興趣?別人接近時有什麼反應?怎麼玩團體遊戲?有好朋友嗎?互動情況如何?會不會跟朋友過度親密?是否會過度模仿別人等等。
 
這裡有個很生動的例子發生在我們家小哥身上。他有這麼一個唯一的好朋友(他也不需要太多朋友)。有一天,他們要跟大家一起分組打槍戰。小哥並沒有選擇跟他的好朋友一起同組,不但如此,還在比賽中拚命對他射擊。朋友回家後就非常沮喪地跟他的媽媽抱怨,小哥這樣讓他很傷心。事後我問他為什麼?他說:「因為我跟他同組不會贏啊!我要跟強的人同組!」這就是ASD小孩的友誼,有時候在社交時會偏向功能性導向為主,然而這跟我們所謂的友誼是不衝突的。


最後一個是看興趣及行為,有沒有侷狹的興趣?對興趣有不尋常的強度(接觸時間或頻率如何?)及特殊嗜好?被打斷干擾的反應?重覆使用物品或對物品局部部分特別感興趣?比方說很喜歡轉動的物品或只喜歡車輛的輪胎。感官的特別反應(對味道、聲音、觸感、氣味特別喜歡或討厭)或是難以適應自身生活習慣及個人環境些微的改變。
 
這在小哥身上也有個經典的例子,就是我們常常在冬天上演的長短袖之爭。他不喜歡長袖長褲,不管多冷的天他都要穿短袖短褲。因為他對冷熱反應的固執讓我們在生活上有很多的衝突,只能藉著感統的訓練讓他學習面對變化有更多的彈性選擇。

常常我跟家長面談完,他們都會有一種「原來這些就是問題所在之處!」的恍然大悟,也會比較釋懷,並了解該怎樣去跟自己的孩子相處,而一切的重點就是那個藏在細節裡的魔鬼!